第二章 我最讨厌宗教对立
位于帝都沙库拉斯的中央市场，是一个聚集了许多摊位的广场。
在一栋面对广场的砖造五层楼房上，有六个男人正齐聚在屋顶上
现在的时间，是在广场发生骚动的稍早之前。
「我要让那些异教徒满地乱爬！」
从屋顶上俯瞰着广场，一个满脸胡须、眼神锐利的男子唾弃地说道。
男子所在处，位于广场南侧的某栋建筑物里。此时是夏天，时间刚过中午，建筑只在广场上落下些微阴影。
「混帐东西，削什么子弹，就这样填装到枪管里!」
「可是副队长，这子弹有点太大……」
「就算是这样好了，子弹能削吗?削掉太多会有空隙，威力不就减弱了?等一下可是要朝下面开枪，要是在发射前就滑落的话，你想怎么办?」
男子背后，一个年轻人正在挨骂。
听到怒吼声，男子缓缓地转过身。在那里的年轻人，正想用锉刀去削子弹。
年轻人手上的枪枝，是从枪管前方塞进子弹与火药，最后再用棒子捣实之后开枪的前装式枪枝。子弹和火药用短棒状的纸袋细分成每次所需的份量。在发射前得先弄破纸袋，等装入火药后，再用子弹像盖子一样地捣实火药。
不过，这年轻人弄破纸袋后拿出的子弹，却是大了一点的瑕疵品。像这种情况，只要填装别颗子弹就可以了，年轻人却想削掉子弹好符合枪管。看来他似乎是个小气的家伙。
「副队长。在圣战之前，就别对士兵大吼了。」
看年轻人一脸泪丧，满脸胡须的男子向副队长建议。
「队长，就算您这么说……」
「再怎么不成熟，他们也是志愿参加圣战的义勇士兵。看在这份气慨上，对他们尊重一点吧！」
被称作队长的大胡子，稍微训了一下副队长。
男子再次将目光转回广场。
「不过，不管是建筑物、道路还是广场，这座城市不论到哪里，全都是烧炼过的砖瓦：为了建造这种规模的城市，他们到底从神龙大人居住的山脉与森林中，掠夺了多少黏土和木材啊?」
「您说的对，真是可叹。」
副队长一边说，一边走近正在俯瞰城市的队长身旁。
「我出生长大的村庄，因为后山山崩而摧毁了。为了制作砖瓦，削掉后山、挖掘黏土；为了烧砖，砍伐了所有的树木。据说是神龙大人震怒的缘故，那座山才会崩塌的。」
「你的故乡也遭到神龙大人的无情怒火吗?我乡下的家也在森林里没有树木之后，失去神龙大人的庇佑，田地荒芜，变得无法再居住。」
大胡子队长开口道，他把手肘撑在栏杆上，叹了口气。
「我不知道什么对付大火灾的对策，不过为了烧制砖瓦，到底有多少座山被挖空，有多少的森林消失?不，不只是砖瓦而已，在那边跑动的铁块，就是那个叫水力列车的玩意吗?为了制作一台那种东西，到底要砍掉几百棵树?为了烧好一栋房子用的砖瓦，又需要几千棵树?」
大胡子队长怒气腾腾地瞪着广场上的人潮。
「队长，准备完毕的信号来了。」
就在这时，副队长注意到面向广场右侧就能看到的一栋房子上，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。那是用镜子反射的阳光。在拿着镜子的人旁边，另一个男人正用固定的节奏，上下挥舞着右手。
「奇袭由第一部队执行……吗?」
手势传达着袭击的顺序。看着那个讯号，大胡子队长的视线投向站在打出信号建筑物上的另一个人。
「首波攻击，好像要交给那个魔导师。」
副队长也看向对方。
「那个魔导师，有办法使用足以引发骚动的魔法吗?」
「他大概有什么打算吧?啊，他们开始祈祷了。时间差不多了。」
信号传送结束，站在那栋房子上的入围成一圈，开始祈祷。看到这一幕，
「袭击要开始了。我们也向神龙大人祈求成功吧！」
大胡子队长呼叫部下们集合。
「神龙大人因为弛所居住的土地变得荒芜而震怒，打算将过去的惨剧——龙之病再度散播在我们人类身上。我们神龙教徒对神龙大人来说，就和破坏土地的异教徒一样，只不过是人类。很遗憾的，神龙大人的愤怒，也会降临在我们神龙教徒的身上。」
十指交叠地握起双手，大胡子队长开始静静地诉说。聚集在他身边的男人们，也同样握起双手，低头闭上眼睛。
「我们人类所犯的过错，得藉由我们人类之手做个了结。因此，我们将代替神龙大人，向破坏神龙大人栖息地的异教徒挥下制裁的铁锤。」
队长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。
刚刚在填装子弹时挨了骂的年轻人紧闭着眼，交握的双手因为使力而颤抖。
「但愿这场圣战有神龙大人的引导。与神龙同在！」
『与神龙同在！』
其他人重复着队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，同时自圆圈散开，进入备战状态。
「副队长，火焰瓶一共有几个?」
「八个。有只放了攻击用的油，还有加了放火用砂糖的……」
「给我两个有放砂糖的。」
大胡子队长开口，他从副队长那里接过火焰瓶。那是个浑圆的小花瓶，瓶口用白布塞住。
「队长，那火种呢?」
「不需要。点火的魔法我还会用。」
队长如此回答，拒绝了副队长递上来的油灯。
「队长，魔导师开始咏唱了。」
这一回，换成手中持枪的年轻人向队长报告情况。
魔导师站在房屋的屋顶上，面向广场咏唱咒文。只见他两手大张，右手所拿的法杖前端开始发出淡淡光晕。
随着他的咏唱，那些年轻人的紧张感也缓缓升高。
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。随着呼吸声，自广场传来的人潮声再也无法传人持枪的年轻人耳中。
魔导师的咏唱很漫长。和魔导师站在同一栋建筑物上的那些人，正从屋顶上探出身注视着广场。
「咏唱停止了！？失败了吗?」
魔导师突然停止咏唱。但是，什么事也没发生。
「队长。要由我们先动手吗?」
紧张感已经到达极限的年轻人，说出了这样的话。这句话让大胡子队长的脑袋里掠过『就这么办』的念头。
不过，魔导师并没有露出魔法失败的样子。他和同一栋建筑上的同伴一起看着广场，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。
「等等。先见识一下魔导师的本领吧!」
彷佛要消除年轻人的紧张，大胡子队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「好了，你会怎么做，魔导师?」
他就这样屏住呼吸，注视着魔导师的动向。
时间慢慢流逝，魔导师好像和同一栋建筑物上的人说了一、两句话。
接着，那个魔导师举起法杖，再次咏唱了起来。
「开始了！」
被寂静包围的广场突然冒起漆黑的浓烟。那烟雾扩散开来，将被黑烟吞没的人潮向外打飞出去。
在那幕光景出现后不久，他们才听见震响腹部的爆炸声。
广场上的人群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每个人都感到很困惑。因为困惑而产生的寂静，感觉上异样地漫长。
「哇、哇啊啊啊~~~~~~！！」
直到某个人的惨叫声划破了这片寂静。受到叫声的触发，大骚动转眼间在广场上散布开来。
「那个魔导师，是能够引发这么大规模爆炸的高手吗……」
袭击总算展开，持枪年轻人的紧张感好像也稍微缓和了一点。这时——
「好，开始了。不过，现在可还不能出手。」
大胡子队长发出指令。
「队长。那个魔导师，到底是用什么手法造成大爆炸的……?」
副队长以冷静的眼神看着升起黑烟的地区。
「应该是破坏地下的瓦斯管，引发瓦斯爆炸。」
大胡子队长也回以冷静的目光，向副队长分析道。
「瓦斯管吗……啊，那瓦斯又是什么东西！？」
「可以说它是可燃烧的空气吧!在广场上有好几座路灯对吧?广场中埋着输送那些可燃烧的空气给路灯的管线。」
「可燃烧的空气啊……?看来帝都真的拥有不可思议的东西。」
第一次听到瓦斯的副队长一脸意外的表情，不过大胡子队长不以为意。
「破坏瓦斯管，引起瓦斯漏气，计算好瓦斯已经满溢的时间，发动火魔法……是这么回事吗……原来如此，这么一来，不需要强大的魔力，要引发多少大爆炸都没问题。好出色的战术。」
他只对魔导师的手法感到佩服。
「队长，请发出袭击信号!」
士气大振的年轻人，再次要求队长发出信号。
「好了，再等等，还没到我们动手的时候。」
队长这么回答，冷静沉着地等待着开始的时刻到来。
「第三部队似乎也已经参战了。」
广场内部冒出火势。看到火光，副队长举枪站了起来。
火焰烧灼着人群，同时也听见从那边传来的痛苦哀鸣和惨叫声的回音。
引发大火的第三部队，就在隔着广场相反方向的楼房上。他们从那里朝广场抛下了某些东西。
「烂透了……」
看到这一幕的队长脱口而出。
他们抛出的火焰瓶掉落在摊贩的布制屋顶上，再大大地弹起。接着，反弹力道减弱的火焰瓶又滚到另一个摊位的屋顶上。因为瓶子没破，以至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。
虽然如此，广场上已经有两个地方爆炸起火，造成一阵骚动。就群众心理而言，人们会想尽办法逃离混乱的中心地带。为了逃走而推开其他人、只求自己获救的人群，使广场瞬间陷入大混乱。
「先不要开枪。再将他们引过来一点。」
大胡子队长仔细观察着群众的动向。
这群男人所在的建筑物，就在广场一出来的大街上。还是条斜坡平缓、朝下而去的大马路。算好想逃到那边去的人群纷纷来到的时刻，
「开火~~~~~~！」
队长发出了攻击命令。
他们朝着涌过来的群众开火。
跑在最前头的人当场中枪倒地，而跑在他背后的，也被前方倒下的人绊到而跌倒在地上。后面的人群跟着接二连三地遭到波及。更何况这里还是下坡路段，煞不住脚步的人压在倒地的人身上，叠罗汉似的倒了下来。
倒下的人群将道路整个都堵塞住。因为前方被堵住，陷入震惊状态的人群于是想要回头。不过，双眼充血的人潮此刻已经从后方一举涌上。因为是下坡路，他们果然停不下来，转眼间双方已经撞在一起，情况异常混乱。由于没有地方可逃，大批的人群陷入了想逃也逃不了的状况中。
「让你们尝尝这玩意儿吧！」
副队长抛出没加砂糖的火焰瓶，那瓶子飞过停止动作的人群，砸在对侧一栋房子的墙壁上进散。飞散出来的油遇上火，往地面落下了火雨。
这片火焰加速煽动了人们的恐惧之心，地面上的惨叫声变得更大了。
群众里出现就算打倒其他人，也要尝试求生的人。周遭的人群对那些人发出了怒吼声。到底谁是坏人，谁又是被害者呢?自广场出来的街道中，陷入一片浑沌的状况。
「嘿，飞啊！」
大胡子队长也顺势抛出火焰瓶。他的目标是广场中央。
为了不让群众以为待在远离骚动的广场中央就能安心，他尽可能将火焰瓶远远地抛飞出去。
「哇啊啊啊啊~~~~~~~~……」
正如队长的期待，火焰瓶在广场中央附近的人堆中落地碎裂。队长抛出的是加入放火用砂糖的火焰瓶，因为砂糖而变得粘糊糊的油，附着在物体上持续燃烧。有好几个被这种油沾到衣服的人，瞬间化成了火球。
「好，剩下的火焰瓶丢完后就撤退，没必要在这待太久。」
队长抛出第二个火焰瓶，告诉部下们撤离时间。
恐怖行动的目的不是战斗。而是引发骚动，使对手陷入混乱、带来恐惧感。为了达成目的，制造牺牲者是其次，让受到骚动波及的人数增加才是首要任务。虽然也有人因为太过憎恨，而给予混乱的民众最后一击，但比起这么做，一发现幸免于难的民众就加以无差别袭击的方式，才是他们的目的。
不过，恐怖行动还没有到此结束。为了不让这次的行动只给民众带来一时的恐惧感，非得让动手的恐怖份子逃亡下去才行。只要多一个人逃亡，就能带来预感下次袭击会发生的恐惧。何况选定的人越多，民众感受到的恐惧感也越大。
「队长。全都丢完了。」
「嗯。好，撤退吧!全员各自分散……」
得到报告的队长这么说道，催促正在装填子弹的年轻人动身。不过，他还没把话说完，
「队长!有敌人飞过来了！」
就被部下的声音给打断了。
手里拿剑的年轻剑士，正用跳跃魔法在空中飞行，往这里逼近。
大胡子队长见状拔出腰间的剑，摆好架式等着对方过来。
「休想得逞！」
装完子弹的年轻人将枪口对准剑士。
而那名剑士，则在空中自剑尖发出火焰。
「灼热之炎!」
比年轻人拙扳机的速度快一步，剑士放射出火焰弹。
巨大的火球迎面而来，年轻人因为过于害怕而动弹不得。虽然只停顿了一瞬间，不过他却因此丢了性命。
「呜哇啊啊啊~~~~~……」
等年轻人想要逃跑时已经太迟了。遭火球吞噬的他，全身立刻燃烧了起来。无法忍受那种灼热的年轻人倒在地上，翻滚挣扎着。
剑上自火焰背后一跃而出。
「呜呃……」
他一剑砍向反应慢半拍的人，在着地同时，又回转剑尖刺穿了另一个人。
「队长!」
「别和他打。虽然对被干掉的弟兄很过意不去，大夥撤退！」
大胡子队长制止想要应战的副队长，催促着大家。
听到这句话，部下们赶忙冲下楼梯。
另一方面，贯穿神龙教徒的剑士，正在拔出的剑上施加魔法。斩过人的剑上会附着脂肪，让锋利度变差。他正用魔法去掉油脂，清理长剑。
待整理完毕后，剑士重新持剑、摆好架势。
「与帝都为敌的好贼们，身为守卫帝都的近卫骑兵队长，我——罗德?克劳?阿思皮司?里?佛罗雷思?德?阿奇罗凯巴斯?尤贝拉斯，要代替上天，对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歹徒降下天罚！」
报上自己的名号。然而……
「……等、等一下，你们不知道什么叫作礼仪吗！？」
没等剑士克劳把话说完，神龙教徒们早已经不见踪影。留下来的，只剩奄奄一息的伤患。
「呜哇~~被他们跑了!」
克劳连忙冲出去，目标是通往建筑物内部的阶梯入口。不过……
「走楼梯会追不上！」
克劳想到这一点，连忙改变方向。他直觉地转向了与广场反向的方位。
克劳一口气飞跃而下，就这样跨越围住屋顶的栏杆。
「飘浮!从外面过去就能抢在他们前头了!」
他打算一边当自由落体，一边用飘浮魔法调整坠落速度。克劳掠过了五楼的窗户、四楼的窗户，然后脚步落在三楼窗户上方，从那里冲过外墙。他的目的地是房子的后门。
「别想逃跑！」
就在克劳到达一楼前那一瞬间，持枪的神龙教徒从后门冲了出来。领头的是在屋顶上策划逃脱的男人。
克劳在心里想着：不能让那个男的跑了。于是他踢向墙壁飞跃落地。
「呜啊……」
男人大概没料到对手会从上面来袭。毫无防备的他被克劳一刀砍中背心，连发出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地上。
「还有两个人……」
回过头的克劳喃喃说着，并警戒地盯着后门。他重新举起剑，打算迎头痛击冲出来的神龙教徒。
「没有人……出来耶……」
然而，剩下的大胡子队长和副队长，却丝毫没有从后面出来的迹象。
「连脚步声也听不见……」
克劳一脸慎重地探头望向屋内。因为眼睛已经习惯了户外的明亮，屋子里看起来一片漆黑。等渐渐适应黑暗之后，墙壁与楼梯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。
「他们隐藏气息，躲起来了?」
克劳一边警戒着，一边踏入建筑物中。
短短的走廊从后门往内部延伸，尽头只有一道门而已。
右边是一整面的墙壁，上面连扇门都没有。
后门正对面的左边是楼梯，宽度能够让两个人擦肩而过。楼梯的两侧都是墙壁，阶梯呈顺时针方向往上。
「爬上去对我不利。」
克劳靠近楼梯，边说边仰望上方。这种形状的楼梯，会让往上走的那一方，因为内侧墙壁的妨碍难以使剑。
「他们没有来耶。这就表示……」
克劳等了一会，仍不见半个人影，于是他将视线投向走廊尽头的门。
他缓缓地靠近那扇门，微微打开一道缝之后，窥视着内部。
「是咖啡厅……吗?」
从门缝间可以看见，室内排列着几张别致的座椅和桌子。
门的前端有个柜台，从这个方向看去，感觉就像从侧面看着柜台。因为被侧板挡住，克劳没办法看见放在那个柜台后面的柜子。
而在柜台里头，有个脸色发青、看起来像老板的男子呆立在那里。
「不好意思，老板。在我来之前，有没有人从这扇门进来过?」
克劳手持着剑，将门打开。他的声音让男子『咿呀』惊叫出声。不过，在看见克劳身上穿的服装之后……
「您、您是近卫队队长吗……」
男子似乎稍微放宽了心。他轻轻深呼吸了一下，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。
「外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」
男子没有回答克劳的问题，往大窗户的外头指了指。
咖啡厅在面对广场的那一面，装了大片封死的玻璃窗。在玻璃窗外面，大批市民正双眼充血地四处奔逃。那种气氛，让竟然没有任何人逃进店里这点，显得格外不可思议。
「是恐怖行动。我想应该有不少市民成了牺牲者。」
「恐怖行动！？在这个帝都?」
克劳的回答让男子屏住呼吸。
接着，男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，他拿出两个玻璃杯，加入冰块之后，举起茶壶在杯中倒入红茶。
「怎样?在我进来之前，有别人来过吗?」
「是有两个分别拿着枪和剑的人从那道门出去……」
男子回答克劳的问题，并指向店门口。
门外被压得嘎吱嘎吱作响。看到那幅景象，克劳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市民们不逃进店里来。这道门是由内往外开的，所以，在外面焦躁地推挤成一团的人群自然没办法打开。理由就这么简单而已。
「他们已经逃进人群中了吗……?」
在窗户外面，也有许多人正为了寻找安全的场所而四处奔逃。看着那个画面，克劳不禁叹了口气。
「老板，不好意思，打扰你了。」
朝男子致歉后，克劳将拔出的剑收回鞘中，然后向店主轻轻点头致意，就要到外面去。
「啊，近卫队长。」
男子叫住了克劳。克劳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。
「喝杯茶吧！」
男子说着，把冰红茶放到了柜台上。那是他刚才替克劳准备的饮料。
「从现在开始，您会有好一阵子没时间吃东西吧?而且，今天天气这么热，喝点清凉饮料，能让心情平静下来。」
男子要克劳喝过冰红茶再走，自己则喝下了另一杯。与其说是要请克劳喝茶，他比较像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准备的。
「老板，谢谢你了。」
克劳走回柜台旁边，略为道谢之后，将冰红茶一口饮尽。他把空掉的玻璃杯还给老板后，便向外面冲去，继续追踪逃掉的二人组。
这时，已经慢了一大步的纳巴尔，
「抱歉，麻烦让个路!」
将握着西洋剑的手高高举起，挤在人堆里动弹不得。
人潮的方向和纳巴尔想前进的方向几乎完全相反。而且前方还堵塞着，人满满地密集在一起，移动速度简直就像龟速一样缓慢。
「混帐！别在这里乱晃那种危险的东西!」
一个男人在挤过纳巴尔身边时，抛来这句抱怨。
「呀啊!别过来！」
这一次，从正面过来的女性，也对妨碍人潮流动的纳巴尔发火。
「可恶，人怎么会那么多。」
被人潮再度推回去的纳巴尔口吐不满。挤在不习惯的人堆里的他，可以说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。
「纳巴尔先生，你在做什么呀!」
有个声音说道，接着抓住纳巴尔持西洋剑的手。那个少女，正使用魔法飘浮在人群上方。
「梅、梅贝儿小姐?妳不是逃到教会去了吗……?」
「别管那个了，我拉你起来!哇，好重！」
梅贝儿抓着纳巴尔想往上提。谁知道——
「带我一起走。」
「还有我!」
「拜讬妳，也救救我啊！」
市民们纷纷抱住了被往上拉的纳巴尔的脚。梅贝儿承受不了这么多的重量，差点就被拖进了人群里。
「你们快点放手！」
「你只想自己获救，对吧?」
「也带我们一起走!」
纳巴尔双脚乱踢想甩掉他们，但是，抓住他的那些市民为了自救，岂肯轻易放手。
「等一下，别乱动!掉下去、会掉下去……」
在上面拉着他们的梅贝儿抱怨着，不过谁也没有听进去。
「你们快点放开他啦!我们现在是要到爆炸的地方去耶！」
「我才不会受骗。你们打算自己逃走，对吧?」
「带我一起走~!」
虽然梅贝儿拼命地请求，但被困住的市民们猜疑心作祟，根本听不进去。抓住纳巴尔的人数有增无减，她承受不了重量，已经快要坠落下去了。
「既然那么想要跟我们走，我就带你去。」
纳巴尔突然抓住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的后颈。
「我们现在要去打倒那些造成骚动的家伙。你的腕力看起来很强，跟我们一起战斗吧！」
「……咦！？」
听到纳巴尔说的话，男人一脸的焦急与苍白。同一时间，抓住纳巴尔的市民也纷纷放开了手。
「至于武器嘛：那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吧。我们现在非常需要战斗的人手，真感谢你志愿牺牲奉献啊！」
「等、等一下。我、我……」
血色从男人的脸上褪去。突然间，纳巴尔放开了那个男人的后颈。
「就是现在！梅贝儿小姐，快飞！」
「我知道了!」
梅贝儿咬紧牙关，用力拉起纳巴尔。还好纳巴尔的机智生效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市民抓着他的脚。
「要一口气飞啰！飞翔高空！」
像描绘出子弹轨道一样，他们朝目的地广场中央飞去。
最初发生爆炸的地点，是贯穿广场南北向的大马路。供马车行走的车道上整面铺上砖瓦，就连车道旁边的宽敞人行道，也铺了其他颜色的砖瓦。
那些砖瓦现在全被炸飞，形成一个磨药钵形状的大凹洞。
凹洞的深度有两公尺，直径大概有八公尺宽。埋在人行道地面下的陶瓷制瓦斯管暴露出来，还可以看见在车道底下流动的动力用水路。
留在这里的，全是一些受了伤、无法移动的市民，还有碰巧在现场，自愿进行紧急包扎的圣职者们。能动的市民早已全数逃跑，现在这里一片寂静。
没有事情可做的纳巴尔，
「我可以帮什么忙吗?」
只觉闲得发慌，对正在替市民包扎的修道士开口问道。
接受包扎的青年商人头上受了重伤，出血处一直止不住血，将缠上的绷带染成一片鲜红．
「包扎是我们的工作。你还是去警戒四周，保护大家安全吧!」
修道士如此回答，伸手指向东方。枪声与爆炸声正从他示意的方向传来。赶到现场的治安部队和神龙教徒，似乎到现在都还在交战不休。
「警戒四周……吗?」
纳巴尔重复着修道士的话，叹了口气。
被梅贝儿从人堆里拉出来之后，纳巴尔打算再次追踪神龙教徒。可是，不管往哪个方向走，总会遇上急欲逃命、乱成一团的市民。因为这样，他又两度被卷进混乱里，每次都是梅贝儿救了他。
所以纳巴尔只好放弃追击行动，留在这里担任警备工作。
说是这么说，不过，这里是大马路的正中央，周围也没有会妨碍视线的摊贩，再加上附近市民早已经逃难去了，可以眼观四方、耳听八方。就算没有人警戒，神龙教徒一靠近，他们马上就可以发现。
也因为这样，只有纳巴尔一个人闲闲没事，空有满腔干劲却无处可用。
连续三次将纳巴尔从人堆中拯救出来的梅贝儿，现在正在替一位中年女性包扎。
女性全身都受到大面积的灼伤，加上左臂骨折、右大腿也受了重伤。芭希拉在这个女子大腿处绑上绷带，再用力绞紧，当作应急的止血措施。
「芭希拉，放松一下绷带。我要确认出血的状况。」
梅贝儿的手离开女子染满大量血一污的大腿。然后用没弄脏的手背擦去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水。
芭希拉放松为了止血而绞紧的绷带。
「梅贝儿，有点出血耶~」
「是呀。不过这种程度看来没有问题，接下来交给他俨吧。」
梅贝儿拿起挂在受伤女性脖子上的卡片，撕下红色部分。这时……
「让你们久等了，我从教会拿了急救箱过来，医疗小组应该马上就会赶到。」
一个手拿大皮包的修女飞奔到他们身边。
她也是正好碰上这场骚动的其中一人。因为能够使用飞行魔法，她飞向教会传令，带着急救箱回来这里。顺带一提，她身上穿的是水蓝色的修道服。能穿着蓝色系的修道服，就代表她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修女。而水蓝色是夏季服装。
对梅贝儿她们两人来说，她是前辈。
」请给我两卷绷带。另外，有没有消毒和止痛用的药?」
芭希拉大声向赶到的这名女性要求必需品。
「好的。这是绷带和乾净的布。急救医疗的卡片还够用吗?」
修女前辈将绷带和布交给芭希拉，接着询问她们缺不缺卡片。她的额头上和梅贝儿一样，布满了大滴的汗珠。
「给我一张卡片。这边是红色的。不快点止血会有危险。」
开口要求卡片的，是纳巴尔刚刚询问过的修道士。
听到他的话，
「这里已经结束了，我过去帮忙！」
梅贝儿站起身来。
「梅贝儿，妳先休息一下。妳用了不少魔法吧?而且，妳是厨房组的，还是宫廷厨师……接下来交给医疗组就行了。」
修女前辈这么说着阻止梅贝儿。她的袖章上绣着三棵红色的杉木。野生动物会用具有杀菌效果的杉树叶治愈伤口，因此，杉木同时也是医疗的象徵。
「我还能动。而且，这种情况，不该再分什么厨房组或医疗组的。更不用说什么宫廷厨师……」
「告诉我包扎的情况。还剩下几个红色?黑色和黄色的数目呢?」
修女前辈打断梅贝儿的话，问起受伤程度与包扎的情形。
「这个人大概是这里最后的红色了。没有黑色。另外，黄色有三十个人以上……」
回答问题的，是继续为民众包扎的修道士。
对话中出现的红色与黄色等用语，是在急救医疗上对伤势区分的术语。
红色是危及性命的重伤，也是现场最需要紧急包扎的伤患；黄色是重伤，不过没有性命危险，判断为不必急着包扎的伤患：相反的，黑色是威胁性命的重伤，但严重到只靠急救包扎无力挽救，才把治疗压后。另外，还没有治疗的轻伤，则用蓝色表示。
修女前辈带来的急救医疗卡片下方印刷着黑、红、黄、蓝的色带，可以依照患者的伤势撕掉。
「红色只剩下一个人，人手已经足够了。接下来就交给医疗组吧！」
修道士前辈这么说着，把带来的急救箱交给帮忙包扎的见习修女。她的袖章上镶着金边，图案是乐谱和音符。是宫廷圣歌队的少女。
「好的。那就谢谢你们的好意……」
既然前辈都这么说，梅贝儿总算乖乖去休息了。
「来，辛苦了。」
纳巴尔将毛巾递给稍微得以喘口气的梅贝儿。她简短回答一声「谢谢」，便坐在翻倒在路边的木箱上。
「妳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?好像一副狠狠地到处跑过一趟的模样。」
梅贝儿坐着低下头，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。虽然替受伤民众急救包扎很忙碌，不过，梅贝儿那副疲劳的样子，与其说是完成一个大工程，倒不如说她刚做完激烈的运动，来得更贴切。看到她那副模样，纳巴尔忍不住担心地开口。
「那是……当然的。魔法…用个不停……呀……」
梅贝儿依然低着头，断断续续的回道。
「使用魔法会那么累吗?」
「魔法…会消耗掉比肉眼看起来还大得多的体力。光是飘浮，就会像同时段跑个不停一样。如果是飞行魔法，就和全力奔跑一样的疲劳。而且，我今天拉着纳巴尔先生飞行，所以，还要多出纳巴尔先生体重份量的疲劳~而且还是三次。」
说到这里，梅贝儿缓缓地抬起头。这段话让纳巴尔表情尴尬地脱口说出「抱歉啦」，然后抓抓后脑勺。
「唉，先不提这个……妳所谓一样的疲劳，是指感觉上吧?」
「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啦。运动产生自称为肌肉伸缩的一次元动作，魔法产生称为肌肉振动的二次元动作。所以，使用魔法就和运动一样，会感到疲劳。这是由大魔导师——魔法生理学始祖包罗?莱尔发现的科学上的事实。后来的学者们更详细研究，计算出使用魔法会消耗多少卡路里，产生出多少疲劳物质。」
梅贝儿一口气说完，毫不留情地否定纳巴尔的话．
「也不必像这样长篇大论的否定吧……」
这些话让纳巴尔惊讶地阖不拢嘴。
「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妳。你们好像有用魔法急救，不过，只有止血而已吧?我还以为魔法可以不留痕迹的完全治好病患的伤势，或是做到比这一类更厉害的……」
「这是一般人对魔法常有的误解。我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，不过，这么做需要高度的知识，还有足以实现的魔力。」
回答到这里时，梅贝儿的肩膀大大起伏，做了个深呼吸。
「没有知识和想像力，魔法就不能发挥作用。你想像一下自己画图和写字的时候。就算想要将看到的东西如实描绘下来，也不容易画得好对吧?你有没有无法照着心里想的，写出漂亮的字过?图画和文字就是在脑袋里描绘的影像。无法正确的画出来、或是写不出漂亮的字，便是脑中没有好好描绘影像的证据。」
「我大概知道妳在说什么，不过，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?」
「关系可大了。想要进行完全的治疗，就非得知道治疗部位的详细构造。像是血管、神经、肌肉纤维啦。不然的话，就没办法仔细想像、描绘出伤势渐渐痊愈的样子吧?就算看起来像是不留痕迹的治好了，也有可能出现手不能动，或是血液不能流通、坏死之类的状况。就算没那么糟糕，搞不好也没办法像过去一样自由地活动，甚至是丧失感觉。或是反过来，疼痛一直无法消退啦。这种种例子，已经多到我听到就讨厌的程度。魔法，特别是治愈魔法，就是这么困难。原本……」
说到这里，梅贝儿把手举到齐胸高度指向天空。火焰出现在她的食指指尖上。纳巴尔注视着那簇火焰。
「像这样制造火焰，或是飞行、让触摸到的东西飘浮起来、止血之类的魔法，和知识不一样，是需要经验与练习才能使用的。不过，这一类魔法会消耗很多体力，所以基本上不太常用。」
梅贝儿继续说下去。
「什么嘛。照妳这么说，魔法根本一点用也没有。」
「你说得那么白，还真让人有点火大……可是说真的，虽然难得能使用魔法，可是若不经过一定的训练和用功，的确是没办法使用什么了不起的魔法。」
梅贝儿苦笑着回答，接着大大地叹了口气。
顺着梅贝儿的视线，纳巴尔眼睛朝周遭扫视了一圈。
在他们说话的期间，身穿水蓝色修道服的修女前辈已经替伤患止住血。她撕下挂在那个人脖子上的急救医疗卡片红色部分，现在换成黄色了。
神龙教徒与治安部队的交战或许结束了吧，他们已经听不见枪声和爆炸声。有一、两个摊位的老板折回来，大概是担心留下来的货物。
「啊，不过，对女孩子来说，就算辛苦，使用魔法也是有意义的。」
梅贝儿突然说出这样的话。
「对女孩子来说?」
纳巴尔露出鸾讶的表情看着梅贝儿。
「什么意思?」
「还用说吗!」
对于纳巴尔的问题，梅贝儿毫无意义地握紧拳头回答。
「这世界上没有发胖的魔法师呀!」
这句话，让纳巴尔的脑袋里一瞬间完全空白。
「啊啊~~~……！！？」
「拜讬，干嘛那么惊讶?你们男人可能不了解吧。胖还是瘦，对女孩子来说，可是和性命一样重大的问题唷。」
面对一副虚脱模样的纳巴尔，梅贝儿满脸通红地说明。
「魔法要消耗很多体力，所以胖不起来。这一点，对女孩子来说，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。」
梅贝儿在『非常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「妳呀，不会为了不经大脑的一句话自掘坟墓吧?」
梅贝儿的发言，让纳巴尔惊愕不已。
「使用魔法就不会发胖这个意见，我也赞成。」
这时候，身穿水蓝色修道服的修女前辈走了过来。
「比起运动，轻松是魔法的优点唷。啊~~累坏了。」
那位修女前辈一边说，一边顺势横卧在滚落到梅贝儿旁边的布料上．
「言归正传，医疗小组迟到了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」
「这么说来，的确是没看到人耶。嗯……！？」
梅贝儿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，她把头转向左边。
「刚刚的感觉，像不像在骚动发生前感应到的魔法波动?」
修女前辈也站起身面向左边。那是教会所在的方向。
「难道说，广场上的骚动只是声东击西，其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教会……」
「好像不是！风之障壁!」
梅贝儿反射性地站起来，朝感受到波动的方向伸出双臂。光的障壁在梅贝儿面前扩张开来。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无数的炎弹从某处射来。那些火点撞上障壁，产生强烈的闪光。
「什么……」
纳巴尔因为那道闪光而张不开眼。随着激烈的爆炸声而来的，是震撼腹部的重大震动。
「被突破了!」
临时做出的障壁因为强度不足，被打出了一个空洞，炎之弹就从那里飞射进来。
「盾！」
修女前辈放射的魔法障壁挡下了那些炎弹。
「这群异教徒!」
但在下一个瞬间，神龙教的魔导师已经用身体撞上魔法障壁，打出大块缺口。魔导师的身体就像被火灼烧到一样，碰到魔法障壁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来。他身上的衣服也像腐烂似的，破破烂烂地飘落。
「他什么时候来的……」
发生在眼前的惨烈光景让梅贝儿害怕了起来。她发出的魔力转弱，障壁的形状崩溃了。两个神龙教徒没有错过那一瞬间，突破障壁杀了过来。
「盾……」
修女前辈试图重新发动魔法，却已经来不及。神龙教徒的剑尖已逼近她。
「哪能让你们得逞!」
纳巴尔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剑锋。被纳巴尔撞飞的修女前辈，滚倒在铺着砖瓦的地面上。
来袭的男人将剑抽回，退离纳巴尔身旁。他接着重新用双手握住长剑，压低姿势向前突击。
两人的剑刀交击，发出尖锐的铿锵声响。眼前这种情况，对手拿细身西洋剑当武器的纳巴尔不利。
「啧……」
果然，西洋剑从剑柄处折断了。掉落在纳巴尔脚边的剑刀，一边翻滚一边在地面上滑行。看着失去武器的纳巴尔，神龙教徒自顾自地笑了起来，他猛力将剑挥过头顶，打算解决纳巴尔。
不过，纳巴尔当然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良机。他冲向异教徒因为挥剑产生的破绽，撞进对手怀中。接着用肩膀顶进对方的腋下，要封住挥下的剑。
「呜啊……！？」
被纳巴尔的肩头撞上的同时，神龙教徒的手臂传来一声钝响。他的口中发出既像惊呼又像惨叫声的呐喊。
长剑自神龙教徒手中滑落。他摇摇晃晃地想要逃走，左臂扭曲成很不自然的样子垂落着。
纳巴尔捡起神龙教徒掉落的剑，形势已经大逆转了。
「你们这些使用邪教魔术的异教徒!」
但是，突破障壁杀进来的不只一个人。另一个人拿魔导师的背部当踏板，袭向制造障壁的梅贝儿。
「灼热之岚!」
梅贝儿反射性地施放火炎术。
「与神龙同在！」
男人虽然受到火焰烧灼，还是大喊着冲过来。
「不、不要……」
梅贝儿睁大双眼动弹不得。遭烈火灼身的男人对准梅贝儿，眼看就要挥下利剑。因为太过害怕，梅贝儿别说是逃跑，就连闭上眼睛把头转开都做不到。
（会被杀掉!）
一道黑影从旁边窜到呆愣着的梅贝儿面前。
那个黑影将被火焰包围的男人撞飞出去，因此而改变方向的男人掠过梅贝儿，飞向她的身后消失了。
「怎、怎么回事……?」
想到自己获救，梅贝儿一下子失去力气。就这样跌坐在地上，接着，她听见某种物体正摩擦着地面，发出『沙沙』的声响。
「好烫……」
接着，梅贝儿的耳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因为那句话回过神的梅贝儿，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后方。
「纳巴尔……先生！？」
纳巴尔背后着火的身影映入回过头的梅贝儿眼中。在纳巴尔面前，是那个靠着长剑支撑身躯，被火焰烧灼的男人。
「糟糕。救济之泉，熄灭火焰！」
修女前辈慌张地施放水魔法。
水势猛然从一开始爆炸时，暴露出来的地下水路喷溅而出。水柱好像在空中撞到什么东西似的散开，像淋浴般倾注到纳巴尔身上。
水花同时也落在被烈焰烧灼的男人身上。男人被火焰纹身的焦黑躯体立刻曝露出来。
那副模样让梅贝儿皱起眉头，接着，她将视线投向站在男人反方向的芭希拉身上。
芭希拉直盯着那个男人，脸色发青地呆在原地。注意到梅贝儿的视线之后，芭希拉默默地摇头。
「你们这些混帐异教徒。还…还没有结束呢！」
梅贝儿听见了这样的声音。说话的是神龙教的魔导师。因为挺身打破梅贝儿作出的魔法障壁，那个魔导师已经全身满目疮痍。他撑着法杖站起身，还想要继续作无谓的抵抗。不过——
「呜啊啊啊啊啊~~……」
不知从何处射来了飞箭，一支接着一支刺穿魔导师。魔导师发出临死前的惨叫，便倒地断气了。
梅贝儿默默注视着魔导师的身躯。
「喂，妳不要紧吧?」
不知道呆立了多久，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，才让她赫然回神。
「纳巴尔先生?」
抓住她手臂的正是纳巴尔。因为刚才被水花淋得一身湿，纳巴尔的头发显得比之前更加凌乱。只见他一脸担心地看着梅贝儿，
「站得起来吗?妳没有……受伤吧?」
开口问道。
「我没有受伤。可是脚……哈哈……好像干听使唤……」
悔贝儿口中吐出几声乾笑。虽然没受伤，但是脚却颤抖着，使不上力。
「喂~你们大家都没事吧?」
这时候，克劳冲了过来。几名近卫兵也跟着他一起跑向这里。
「哇，梅贝儿！难不成……妳受伤了！？」
看见坐倒在地的梅贝儿，克劳惊叫出声。
「我不要紧，克劳先生。只是腰有点使不上力。」
梅贝儿苦笑着告诉克劳。
「腰！？只有这样……而已吗?那就好……」
克劳脸上浮现担心的神色，不过毕竟梅贝儿平安无事，总算是让他松了口气．
「真是非常抱歉，我不只让歹徒逃掉，还给妳添了麻烦。」
他在梅贝儿面前单膝跪地，拉起梅贝儿的手再以双手包住，向她道歉。
「不必特别握手也没关系吧?」
梅贝儿用冷淡的声音回应。
「把这家伙带走。」
近卫兵飞奔过来，拿草绳捆住手臂骨折、早已丧失战意的神龙教徒。
「克劳，这场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……」
纳巴尔斜眼看着那一幕，开口问道。
「啊，这个嘛……」
克劳放开梅贝儿的手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。然后，他走到背后插了好几根箭矢的魔导师那里，用脚将尸体踢翻过来。
被克劳踢转过来，魔导师身躯的重量，让插在他背上的箭矢发出『啪吱啪吱』声地应声折断。克劳指着魔导师胸口闪闪发光的金色徽章……
「你知道这个徽章是什么吗？」
他反问纳巴尔。
「不知道。」
「纳巴尔，你好歹也假装想一下嘛！」
纳巴尔毫不思索的回答，让克劳失望地垂下肩膀。接着……
「这是和索尔提斯教对立的神龙教团的徽章。他们是以『异教徒杀无赦』为信条的激进派狂热集团。」
克劳一边说，一边从魔导师的衣服上拔下徽章。
「神龙教团！？从来没听说过。」
「纳巴尔，你实在太没常识了。」
克劳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。
「神龙教团是将山脉龙当成自然守护神加以信仰的一派宗教。虽然相传，过去的龙族曾发展出高度的文明，那些龙族还把语言和知识传授给人类，不过，实际存在的龙只是危害人类的怪物。我可不知道信仰那种龙的人在想什么。」
克劳说完之后，将徽章丢给纳巴尔。
「龙真的存在吗?我还以为只是个传说而已。」
「纳巴尔，别随便把别人当成传说啊，」
克劳一脸惊讶，对直直盯着徽章瞧的纳巴尔投以欲言又止的目光。
「对了，梅贝儿的友人A。妳到底在做什么啊?」
克劳突然将视线转向一旁，对拿着一大块布的芭希拉开口道。
「就算是异教徒，曝尸荒野也太可怜了。」
芭希拉一边说，一边用布盖住尸体。她拿的，是摊贩拿来当成垫布，没用时就堆在一旁的布料。
「可怜……妳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冷静耶。」
「是吗~?」
在回答的同时，芭希拉用布把魔导师的尸体也盖起来。
「我还以为眼前出现死人的时候，妳会是最先哭叫的人……」
「或许看起来不可靠，但是我好歹也算是个修女唷。虽然不能说习惯，不过，我曾多次赶到意外或灾难现场帮忙过。再怎么讨厌也已经免疫了。」
芭希拉如此回答，她要克劳看旁边。在那里的，是比芭希拉更幼小的宫廷圣歌队见习修女。她可能也习惯了这种场面，此刻正俐落地帮忙紧急包扎。
「不过，自己被袭击倒是第一次。那么可怕的事情，拜讬别让我再碰到第二次啦。」
梅贝儿一边滔滔自语，一边试着想要慢慢站起来。
「咦……梅贝儿，那些歹徒袭击妳吗！？」
克劳吓了一跳，他瞪大眼睛看着梅贝儿。
「我还以为，妳是因为目睹有人在妳眼前互砍，才会站不起来……」
「可以的话，我也希望自己是因为那种理由脚教呀．」
克劳的话，让梅贝儿语带讽刺，坚决地说道。不过，也许是双脚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，她的膝盖一时无力，摇摇晃晃起来。
「喂喂，小心一点。」
纳巴尔抱着她，帮助她撑起身体。
「啊，纳巴尔先生。又麻烦你了，不好意思。」
梅贝儿这么说着，轻轻吐了吐舌。
「肩膀借我一下吧。真是的，我的膝盖还在发抖。」
梅贝儿将左手放在纳巴尔的肩膀上，用右手敲了敲膝盖。
看到这一幕——
「梅贝儿，需要肩膀的话，我很乐意借给……」
克劳很惋惜地开口。话才刚说到一半，
「克劳先生，你动作太慢啦!」
站在他背后的芭希拉就笑着拍拍他。
「队长，有事报告。」
就在这时候，一名近卫兵飞奔过来，在克劳的身侧停下来敬礼。
「有几名恐怖份子似乎趁乱逃脱了。」
「几个人?」
「详细人数并不清楚，不过，包括队长碰见的两个人在内，连同士兵们的情报，逃脱的歹徒包含两名魔导师在内，至少也有八个人……」
「八个……人数不少啊……」
听了近卫兵的汇报，克劳恢复认真的表情。
「针对歹徒的搜索呢?」
「已经分为五个班，开始进行搜索。」
「嗯，我知道了。那么……」
话说到一半，克劳的视线忍不住又投向梅贝儿。
「对不起，脚又不听使唤了……」
这时候的梅贝儿身体一倒，头部顺势撞进纳巴尔的胸膛。
「哇啊啊~~~~~~!」
看到这个画面，克劳不禁咬住手帕拉扯起来。就算是好朋友，看到纳巴尔得到这种令人慕的好处，还是激起了他身为男人丑陋的嫉妒。
「队、队长……」
前来报告的近卫兵，一脸困扰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。
在他身旁的芭希拉则是转过身去，压抑着笑声，肩膀不住上下抖动着。
「梅、梅贝儿。看起来…医疗小组已经抵达，我想妳们差不多也该回宫廷去了吧?」
克劳走近两人，以气若游丝的口吻对他们说。
「啊，医疗小组总算来了呀！」梅贝儿说道。
「那么，我得赶快回去准备晚餐才行……」
「没错、没错。别忘了这件事啊！」
想到这样就可以将他们两个分开，克劳露出痉挛的笑容，连连点头。
「克劳，那我们要做什么?」
「我接下来要去搜索歹徒。纳巴尔，你也来帮忙吧!」
「歹徒逃脱了……那些家伙是激进的异教徒吧?」
听到克劳要求自己帮忙，纳巴尔压低声音回问。
「那又怎么样?」
「当然搜索也很重要，不过，在这之前，应该要先护卫她们的安全吧?让见习修女独自回去，对异教徒来说，不啻是个好目标。」
「喔喔！？的确是需要护卫!」
理解纳巴尔所要表达的意思之后，克劳双手『碰』一声用力拍了拍手．
「那么，梅贝儿的护卫就由……」
然而话才说到一半，克劳的思考就停止了。
「呃，护卫就由……」
他感到很困惑，不知道该派谁去护卫才好。
「护卫……不能……由我来担任吧?」
「队长~~……」
克劳询问身旁的近卫兵，对方冷冷的回答他。接下来，克劳得以近卫骑兵队队长的身分指挥现场才行。别说是为了护卫，就连离开现场，也等于脱离前线、擅离职守。
在这个情况下，最适合担任护卫工作的，除了纳巴尔，别无他人。克劳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。不过，他不想让纳巴尔再得到更多好处了。因为这份心情，让他很难接受这个结论。
「护卫……护卫……」
内心持续激烈交战的克劳就像呓语似地喃喃说着。因为找不到其他适合的替代方案，克劳眼角泛起泪光。他仰望天空，接着又猛然垂下肩膀、低下头去。
「纳巴尔，梅贝儿和友人A的护卫工作…就拜讬你了……」
好不容易接受这个结论的克劳，以空虚的眼神将护卫的工作交给纳巴尔。
「啊，梅贝儿。纳巴尔对帝都还不熟，可以请妳带他到宫廷去吗?纳巴尔留在帝都的期间，要住在宫廷的大通铺……」
他以一种气若游丝的口吻拜讬梅贝儿。
「拜讬你，克劳先生。叫芭希拉的名字啦！」
梅贝儿向克劳抱怨，不过他似乎没有听见。
克劳依旧空虚的视线，此时投向了稚气未脱的宫廷圣歌队少女。不知道那个少女是和同伴走散，还是本来就一个人出门。不过，她也许是害怕一个人回去，从刚刚起，就频频看着悔贝儿他们，举止看来就像在找一起回去的同伴。
「如果你是要回宫廷，就和梅贝儿她们一起回去吧。」
「可、可以吗?」
经克劳一问，少女用混杂了安心与困惑的声音回答。
「像今天这种日子，人多一点比较安心。」
芭希拉对那名少女说道。
「那么，我接下来要去搜索歹徒了。各位路上多加小心。」
克劳恢复队长该有的表情，朝梅贝儿他们行礼。在后面等候多时的近卫兵也跟着他一起敬礼。
不过，克劳的队长表情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即消失。他带着痉挛的笑容逼近纳巴尔，对他警告道：
「听好了，纳巴尔，说到底你只是护卫，绝对不能对梅贝儿出手喔。毕竟梅贝儿可是我未来的新娘！」
「呜喔喔喔~~神龙教徒那群大混蛋~!」
于是，克劳就这样一边哭泣，一边出发搜索敌人去了。
「拜讬……」纳巴尔冷冷地吐槽哭着离开的克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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